牛河 [樓主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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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瞒天过海 (十)
东豫城。 司马长平等人仔细观察过阵法之后,大感棘手。 柳清园问道:「傅宗主,你可有破阵之法?小弟愚钝,实在看不明白。」「办法倒是有,但是很麻烦,」傅玉楼道,「最直接的,当然是以蛮力破阵,但是以此阵之坚固,没有一两天的时间,恐怕破不了。其次是由精擅奇门遁甲的人带领,入阵找寻敌人所在,把守阵之人杀死,阵法自然也就瓦解了。再次是截江断流,令其丧失灵气来源,再施以蛮力,估计三四个时辰可破。」「傅宗主可有把握,带领我等进去一试?」祝鸣山道。 傅玉楼道:「老实说,我没什么把握。此阵所覆空间看似不大,内里却另有一番天地,便如三千个小世界叠在一起,虚实交错,变化无穷,我若独自一人进入,或许没有问题,带上你们,就很难全身而退了。」司马长平想了想,说道:「看来我们只能选择第三种法子。」柳清园道:「淮水又深又急又宽阔,若要截江断流,恐怕不容易。」接道:「我倒是另有一个法子。」 祝鸣山问:「什么法子?」 「他们若是全部来了这里,神后宫中岂非再无高手了?」「柳兄想去建康探探情况?」 「他们还有那么多大臣,我就不信没有一个知道的。把他们抓来问一问,也许就能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。」 「即使有,他们躲在神后宫中,阵法一开,我们想抓到他们也不容易。」柳清园微微一笑,说道:「咱们抓几个南朝的老百姓去,就说,如果他们再不出来,我们就把他们的百姓杀死,南朝人向以仁义自居,肯定会出来的。」「这……恐怕不太好吧?」祝鸣山道。 柳清园道:「吓吓他们而已。」 司马长平道:「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。这样吧,留几个人在此,一方面截断江水,一方面留意邺城来的消息,其他人随我去一趟建康。」众人分配好人手,司马长平便带着七位地元境巅峰高手,疾速飞到了建康城。 令他们感到不同寻常的是,神后宫中一片漆黑,只在正门处悬挂着一只灯笼,照亮了一封钉在宫门上的书信。 司马长平上前取下,拆开了一看,不由皱起了眉头。 众人看到信封上写着「司马兄亲启」几个大字,皆感到奇怪,再见了司马长平的反应,更是好奇。 祝鸣山道:「司马兄,这是谁写给你的?他预料到了你要来?」司马长平把信递了过去,道:「祝兄请看。」 祝鸣山看过,也不由皱起了眉头,得司马长平同意,又传给了其他人。 司马长平见众人已看完,便叹了一口气,道:「陈婴元兄我是认得的,但是十几年不见,感情早已淡了,无缘无故的,他不会主动给我写信。」「所以,肯定是策划这次行动的人,指使他写的?」柳清园道,「这人会是谁?」 「如果我没猜错,应该是那位萧家之女萧棠枝,」司马长平道,「她既已料到我们会来,此时宫中肯定是一个人都没有了。」柳清园道:「这位萧姑娘的美名,从前我倒是听说过,只是没有想到智略也如此出众。」 司马长平道:「柳兄弟或许有所不知,这位萧姑娘极有可能是天玑老人的弟子,鬼谷一脉,自然不同凡响。」 「哦?据说鬼谷一脉,有文武之分,其中武脉的传人,便是那位叶流霜叶姑娘,文脉的传人,向来保密,无人知晓,司马兄又是从何得知?」「前几天,有人潜入宫中,探听消息,便是这位萧姑娘带的头,他们离开之后第二日,看守永巷的内监前来报告,说是少了叶流霜的身影,我便猜,她要么是被潜入者带走了,要么是自己趁机逃走了。如果是前一种情况,谁会救她?那自然是她的同门师姐。当时没有证据,还不能完全肯定,现在看这位萧姑娘的行事,料敌机先,虚实难测,分明是鬼谷一脉的风格,自是再无疑义。」祝鸣山道:「司马兄既然前几日已有怀疑,当时就应该去把天玑老人‘请\' 过来才是。」 「当时毕竟没有证据。天玑老人多年前便已不涉凡尘,虽有陈年痼疾在身,却也不是易与之辈,魔尊闭关之际,平白招惹一个强敌,殊为不智。」柳清园道:「说来也是奇怪,如果那位萧姑娘当真是天玑老人的弟子,她被困在边境好几年,难道她的师父就不去救她?」「也许是鬼谷门下有什么规矩,出师之后就要自力更生,不能再依靠师门? 又或者那位叶姑娘此次下山,任务之一便是救她师姐出来?」祝鸣山猜测道。 司马长平道:「这些问题先放一边吧。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,各位可有主意?」「信上说,’神器将出,非人力可敌‘,你们觉得真的假的?」柳清园问。 祝鸣山苦笑道:「这根本无从判断。」 「信息太少了,」司马长平也道,「除非把他们揪出来,逼问一番,否则我们什么也确定不了。」 「这位萧姑娘可真够狡猾的,」柳清园道,「你们说,她做这些会不会只是拖延我们时间,实际上另有图谋?」 司马长平认真琢磨了一番,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,各种线索似有若无,越努力去抓,便越是模糊,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烦躁和挫败感,思索良久,终于长叹一声,颓然道:「我们回去吧。」 「回哪?」 「先去跟傅宗主他们汇合,然后回宫吧。」 「不管他们了?」 「不管了。我想,他们若真躲在阵中,有何图谋,那自然是算好了时间的,等我们破完了外面的阵法,他们的图谋早已成功了,所以不如回去守着魔尊,以不变应万变得好。」 这个推论自然是不够严谨的,但是他觉得有些疲惫,懒得再纠结另外的可能了。 其他人觉得有理,一行人便又火速赶往东豫城。 远远的,他们便看到傅玉楼带着其他人疾飞了过来,扬声叫道:「邺城危急,有天衣境高手攻城!」 …… 邺城。 樊迟见局面一时僵住,念头一转,便笑道:「魔尊身上有伤,不复全盛之威,这的确令人遗憾,但也不是全无解决的办法。」举父喜问道:「什么解决的办法?」 「比武便如弈棋,一方棋力稍逊,另一方可酌情让子……」举父插话道:「你的意思是,让我多让他几招?」「也可以定好招数限制,比如千招之内,如果举父大人赢不了魔尊,便算自己输了,等等,」黑龙王笑道,「当然,魔尊或许会觉得千招多了点,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。」 樊迟也笑道:「但是以魔尊的身份,五百招以下,就未免太少了,有点侮辱人。」 两人一唱一和,转眼就给魔尊定了个奇高无比的标准。 薛湛又咳了几口血,勉强道:「既然如此,咱们就以六百招为限,决一胜负。」举父皱眉道:「太多了,以你的状态,十招吧。」他砍价砍得如此凶猛,倒是把樊迟两人吓了一惊,互相看了一眼,黑龙王无奈开口:「举父大人,依我看,还是一百招吧。」薛湛道:「阁下莫要看不起我,以我如今的状态,起码可以接上五十招。」几人你一言我一语,最终定下来二十招。 其他人远远退开,场中只剩下举父和魔尊。 纷纷扬扬的雪花,自天空飘落,经过两人身旁时,像是撞着了一个琉璃瓶子,划过一道道顺滑的弧线后,徐徐坠向黑暗的地面。 素来灯火辉煌的邺城,此时漆黑一团,以修士的目力,也看不出多远。 樊迟随手丢了几个火球下去,几棵大树轰的一下燃烧起来,火光冲天而起,把场中照得亮如白昼。 举父只说了一声「小心了」,快如电闪般一连击出九拳。 奇怪的是,他的每一拳都不是对着薛湛发的,最近的一拳,也落在他三丈之外。 薛湛却面色凝重,身子紧绷着,死死盯住举父的下一步动作。 举父轻击一拳,落在薛湛的头顶三尺之处。 轰隆一声巨震,薛湛身周的空间像是突然崩溃了一般,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刚猛拳劲,从四面八方向他碾压而去。 薛湛纵身一跃,仿佛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、极有韧性、无法摧毁的纸片,在拳劲的肆虐之下,随意变幻着形状,虽然艰难,却终究飞出了那个危险至极的空间。 他勉强站起,又吐了一口血,咬牙道:「十招了,再来!」举父赞许地点了点头,也不废话,骤然出拳,轰向他胸膛。 这次也许是过于突然,也许是薛湛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,竟然没有躲开,被打得飞了出去,又吐了好几口鲜血。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残忍,也有点诡异:举父每出一拳,薛湛便倒飞几十丈,吐出好几口鲜血,再倒飞几十丈,吐出好几口鲜血……他既不倒下,也不停止吐血,顽强得令人心疼。 举父的眉头紧紧皱起,以他的心性,喜欢的自然是棋逢对手大战三百回合的快意,这种纯粹虐菜的打法,让他十分扫兴,但是薛湛没有认输,他也没有办法,只能继续一拳一拳地打下去。 转眼,到了最后一拳。 举父微感不耐,心想:「再拿不下你,我还有何颜面上去见王宗仪那老小子?」当下深吸一口气,运足十成真元,一拳轰出,当真有天崩地裂之威。 「砰!」的一声,薛湛被远远砸飞了出去,整个人散了架一般,再站不起来,向地面直坠而去。 举父以为自己又打死了人,心中涌起一阵懊悔之意,便要追上去查看他的伤势。 樊迟怕薛湛有诈,急叫道:「大人小心!」 却已迟了。 薛湛吐出的鲜血,并没有完全跌落下去,有一些便附着在雪花之上,漫空飞舞,只是他吐得实在太多,也没人能注意到哪一次留下了哪几滴,这时举父稍一分心,他便立即发动了。 凌厉无匹的血色剑光,从数十滴血珠之中迸射出来,不过一个瞬间,便横扫过了举父所在的百丈空间,每一朵雪花每一粒尘埃,皆被生生切成了齑粉,气势之骇人,无法用语言来形容。 以樊迟和黑龙王这等人物,也不禁被惊得呆住。 「大、大人?」 许久,两人才充满惊疑地叫了一声。 举父的下巴动了一下,看动作,也许是想抬头,往天上看一眼,但是没有成功。 他的身子裂了开来,分成几块,落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。 「咳、咳……」薛湛又咳着血站了起来,缓缓开口:「能杀死一个天衣境高手,我这一番苦修,倒也没有白费。」 忽然虚空中刀光一闪,往他颈上劈落。 薛湛身形一晃,让过刀锋,一截衣角,却被刀劲劈飞,悠悠飘落。 樊迟和黑龙王对视一眼,「他终究还是受伤了!」两人心中皆是同一个念头,「趁他病,要他命!」身形如电,往薛湛扑去。 薛湛硬挨了举父好几计,又刚刚发动完咫尺元阴剑,正是最虚弱的时候,不敢跟两人硬拼,一步踏出,已到了阳弧面前,探手往他脖颈抓去。 阳弧没想到他一眼看中了自己,心中一慌,只勉强挥出一掌,砰地打在他胸口,让他又吐了一口鲜血,第二掌却已来不及发出,只觉得脖颈一痛,被他咬住了,用力一吸,浑身精力随着鲜血喷涌而出,顿时整个身子软了下去。 薛湛把阳弧的尸身随手扔掉,呸了几声,道:「好臭的血!」黑川英介哪能想到,他竟会如此残忍,自己答应阳弧的话,根本没有兑现的余地,他就已经死了,心中莫名悲愤起来,怒道:「你找死!」身子往虚空中一撞,已不见了人影。 藤泽秋平紧随其后,也不见了身影。 黑龙王不敢怠慢,右手在虚空中拂过,如弹琵琶,铮铮铮铮,现出七柄宝剑。 樊迟则轻轻一踏,从他的双足开始,一道黑色洪流席卷而上,却是一副鱼鳞甲似的玄黑铠甲,覆盖全身,只露出两只坚毅有神的眼睛。正是他的天赋神通「玄犀甲」。 原属于北朝的四名修士面露犹豫之色,显然还没下定决心,究竟帮哪一方的好。 黑龙王朝他们大喝道:「临阵投敌,莫非你等还想有回头之路吗?」四人知道他说的是事实,一咬牙,纷纷取出兵器,围了上来。 薛湛所吸的精血已被他消化完毕,自觉恢复了不少,好整以暇地笑了一笑:「各位别急,奈何桥窄,一拥而上,可得小心掉进忘川河里,误了轮回之路。」 【待续】
第八章 瞒天过海 (十一)
樊迟冷哼一声,也不答话,身子轻晃,曳出无数残影,覆满鳞甲的拳头犹如炮弹,轰向薛湛的头颅。 薛湛一拳迎上。 一大一小两只拳头撞在一起,短暂地凝停了一瞬,伴随着一声巨响,又迅速分开了。 樊迟在空中滑退出四五十丈之远。强烈的冲击像是一阵大风,从他的拳头「刷!」一下掠遍了全身。他身上的鳞甲嗡嗡作响,仿佛蜜蜂翅膀一样高速震动,好一会儿,才停止下来。 薛湛甩了甩隐隐发疼的右手,见他似乎没有受伤,不由大为惊讶:「好厉害的铠甲!」这时黑龙王和另外四人已冲了上来。 剑影刀光掌风拳劲连绵不绝,暴风骤雨般攻向薛湛。 薛湛一边躲闪,一边还击,有时又随口点评、讥刺几句,显然仍有余裕,并不紧迫。 樊迟试出身上铠甲确能化解他的攻击,信心大增,加入战团之中,招招进攻,不留余地。 黑川英介两人则以遁术隐藏在虚空之中,不时觑准空隙,双刀齐出,斩风裂云,袭杀薛湛。 薛湛方才与举父一战,受伤不轻,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,自保无虞,想要反杀,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。 局势暂时稳住了,但是樊迟等人明白,战局若是僵持下去,无疑是对薛湛利好,如果司马长平等人及时赶到,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。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拼命。 更快,更准,更狠! 燃烧着的几棵大树逐渐熄灭,残存的火星隐现红光。在它们上空,不时爆发出的法术辉芒反过来把它们全部照亮。焦黑冒烟的树干枝丫,像被焚烧过的怪物尸体,在夜色中看来,格外怵目惊心。 …… 飞舟上。 一连串变故同样让云知还等人震惊不已。 妖族死掉的两个人,都跟云知还打过交道,虽然是敌对的一方,但是云知还对他们并不感到厌恶,仇恨就更谈不上了。这时突然见到他们死得如此之惨,他的心里猛然涌起了一阵茫然夹杂着悲哀的感觉,许久说不出话来。 于红初见舟上的气氛十分沉重,便开口道:「不管如何,魔尊的绝招我们是见识过了,轮到我们之时,相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悲剧。」「于姐姐说得是,」绛云仙子道,「只要我们把他吐出的鲜血全部清理干净,他就没有机会发动这样的攻击。」「何况看他的样子,恐怕还不一定能发动第二次。」李萼华道。 罗节问:「他这是什么招式?为什么会从血里冒出剑光来?」云知还想起一件事,回道:「为什么冒剑光我不懂,但是那些血是怎么回事我倒是猜到了。」便跟她们说了前几天见到薛湛把女子落红吞进肚子里的事情。 「哇,他好恶心,」罗节听了,一副要吐的表情,「这么说,他刚才是把那些血混在自己的血里吐了出来,趁举父防备松懈的时候,突然发动了袭击?」「嗯,想必是这样的,」萧棠枝道,「我们那时候以为他是要吞进去疗伤,如今看来,他是在借女子元阴修炼什么剑法才对。」叶流霜道:「都是我看走眼了。」「没事,」萧棠枝安慰她,「如果没有你的观察,就没有我们这次行动。再怎么说,我们这次的计划到目前为止,还是很成功的。」于红初道:「他们快要撑不住了,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。」此时风雪已经停息,天空之中,现出星月的微光。众人一齐望去,果然见到薛湛似乎已恢复了许多,正大展神威,杀得对手节节败退。 「这人好强的恢复能力,」绛云仙子道,「好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。」于红初向其他九位修习九皇剑经的修士说道:「走吧,我们按计划,去另一边等着他。看看是他厉害,还是我们厉害。」十人起身,走向舱门。 云知还向绛云仙子道:「师父,您可要小心啊。」绛云仙子笑着挥了挥手:「放心,我会平安回来的。」十人全部施了隐身术,绕到薛湛等人的右边去了。 云知还看向皇宫上空的战场,只见薛湛举手投足之间刚猛绝伦,别说北朝的四名修士,便是有七柄宝剑护体的黑龙王,也被打得剑势衰颓,嘴角溢血,各人之间的配合,更是越发的迟滞、散乱,一场大溃败就在眼前,不可避免了。 他心底生出一种悲戚之感,看着颇显狼狈的黑龙王仍在奋力操控着七柄宝剑,死战不退,犹豫片刻,微一咬牙,「不管了,能帮上一点算一点吧!」心神默默勾连芥子空间里的羲和剑,将手一指,呛啷一声,羲和剑凭空现身,正落在黑龙王的手上。 黑龙王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宝剑,大感讶异,剑身内澎湃欲出的纯净火元,让他立即知道了这是什么,不由一阵激动,他强忍住四处张望的冲动,大喝一声,将剑一抛,轰的一下,八柄宝剑之上皆燃起了熊熊大火,气势焕然一新,威力暴涨。 薛湛见他驾驭着八柄宝剑,火龙般卷了过来,也不禁暗暗吃惊,深吸了一口气,运足十二层真元,劈出一掌。 两者相撞,便如当空打了个霹雳,在场之人皆被震得耳鼓发疼,几乎站立不稳。 黑龙王身外八剑四散飞去,整个人便如同一块大石,轰的一下砸塌了远处的一座殿宇。 薛湛也不好受,踉跄后退,一阵气血翻涌。 就在此时,樊迟到了,右拳上冒出一截短茅,锋锐无比,正是他以本体上的犀牛角炼化而成,带着刺耳破风声,狠狠砸向薛湛。 薛湛的拳上绽放出血色光华,两人又对了一拳。 这次樊迟退了三十丈,薛湛却退了十丈。 其他人看出便宜,又是一拥而上。 在云知还看来,他们这场混战,就像是狼群对上狮子,一方胜在威猛,一方胜在数量,双方都是不要命的,厮杀起来格外惨烈。 飞舟上的人都皱起了眉头,萧如真这种从来没有见识过厮杀场面的,更是有惊心动魄、不忍目睹之感。 萧棠枝看了一会,摇了摇头,遗憾地道:「看来他们还是要输,你们也去准备一下吧。」飞舟上还剩下五名地元境巅峰高手,他们拿了两张天机符,悄悄溜了出去,分守在于红初等人的外围,防止魔尊受伤之后逃跑。 云知还、李萼华和申小卿也站了起来,他们三人一组,也拿了天机符,潜伏在于红初等人西边的位置。 羲和剑上有云知还打下的法术印记,他通过芥子空间,把它默默招了回来,查看了一番,没有发现损伤,叹了口气道:「也不知道龙王老兄怎么样了。」李萼华道:「你放心,他应该死不了。」云知还看着她们两人,忽然笑了一下,伸手把她们抱进怀里,嘴上说道:「我们就快要死了,再不抱一下就来不及了。」李萼华本来还想挣扎,听他这么说,又心软下来,便任由他抱着。 申小卿道:「我们有这么多人,肯定会赢的。」「嗯。」云知还点了点头。 李萼华道:「他们也有很多人,恐怕就快回来了。」这个问题十分严重,云知还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。 薛湛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,此时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,他跟樊迟卯上了劲,全是硬碰硬地对轰。 樊迟身上的铠甲片片脱落,头发散落下来,嘴角不时溢出鲜血,显然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。 但是他的眼神仍然坚定,战意汹涌,被一次次打飞,又一次次猛扑回来。 薛湛忍不住生出厌烦之感,又一次打飞他之后,忽然吸气吐气,噗的一声,喷出一道血剑,把他钉在了琉璃瓦铺成的殿顶上。 樊迟失去鳞甲的小腹被整个贯穿,鲜血汩汩而出,再没有力气爬起来。 终于解决了这个难缠的对手,薛湛不由松了一口气。 北朝的四名修士见两个顶尖高手被先后打倒,斗志全失,掉头就跑。 薛湛提起精神,追上一个,便把他扔到另一个身上,砰砰两响,四名修士犹如中箭的鸟儿,从半空中掉了下去。 黑川英介自知难以幸免,发疯般连劈数千刀,刀光如暴雪滚雷,却被薛湛一一躲过,终于力竭,被薛湛一把掐住脖子,吸干了满身精血。 藤泽秋平眼见无力回天,想起兄长之仇未报,朝呆在远处徘徊观望的妖族和浪人们吼了一句,「快跑!」施展遁术,转身就逃。 薛湛大笑道:「一个也别想跑!」电光般追了过去。 藤泽秋平飞遁的方向,正是于红初等人的所在。 于红初皱了下眉,一挥手:「救他!」 薛湛已追着藤泽秋平到了于红初等人百丈之外,忽然心中警觉升起,生生止住了身形,右手一张,在身前张开一个血色屏障。 「轰!」一声巨响,九道剑光汇成一股,狠狠劈在了血色屏障上。 薛湛喉头一甜,差点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。他盯着眼前接连显形的九道身影,沉声道:「原来是你们在搞鬼。」藤泽秋平早趁机躲在了众人之后。 于红初上下打量了薛湛一番,笑道:「魔尊大人可真是威风,杀人喝血,面不改色,就是不知道这场面若是被北朝国民看了去,他们会作何感想?」 「他们会作何感想,我不知道,也没兴趣,」薛湛淡淡笑道,「横竖是些无知畜类,蠢猪笨狗,我要做些什么,跟他们毫不相干。」 「哦?」于红初道,「魔尊大人想做什么呢?我倒是很感兴趣。」 「告诉你也无妨,」薛湛打了个呵欠,接着道:「我要飞升。」 「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惊人的答案,原来魔尊大人要做的事,却也平常得很。」 「平常?」薛湛摇了摇头,一副「你们真是不可理喻」的神情,「你可知道古往今来,这片天地,平均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飞升者?」于红初想了想,答道:「大概几百年吧。」「准确的说,是三百年。自始至终,飞升,都是一项少数人的事业,只有真正的惊才绝艳之士,才可能超脱此界,获得无限的自由,」薛湛的目光扫过众人,遗憾道:「你们都不行,所以不可能理解我。」 「我的确很难理解,一个人为了飞升,可以弑父杀母,可以当着众人的面,毫无心理负担地喝血,这要何等的狼心狗肺,才能做到?」 「修士与凡人,本已是不同的物种,我与你们,更是天差地别,你们缺乏修士的自觉,蝇营狗苟,纠缠于凡尘俗世,不得超脱,自然很难理解比你们高出一个层次的人,」薛湛微微一笑,「人情礼法,皆是狗屎,三纲五常,全是放屁——你们可敢把自己的母亲卖进妓院里去?」他最后一句问得突然之极,又颇能撼动人心,便在众人心旌摇荡之际,刷一下冲了过去。 砰一声炸响,众人如被爆破后的石块,四散飞出——却没有人受伤,一个个都好得很。 他们手提长剑,站的位置极为玄妙,把薛湛围了起来。 薛湛感觉到九股奇妙的力量汹涌而至,刹那间,便把周遭的灵气排挤了个干净,点滴都没剩下。 「看来这就是你们新得的《九皇剑经》了,」薛湛点了点头,「是我大意了。」骤然出手,向于红初轰出一拳。 于红初与左右两人把剑一挥,她面前的空间忽然起了一个波澜,薛湛轰出的拳劲被兜头一卷,顿时消散不见了。 这下薛湛不吃惊也不行,连连出击,四面八方皆试了一遍,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:在这剑阵之中,他的实力与三位地元境高手相当。 他脑中急转,很快明白过来,这是因为剑阵之中没有灵气,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,只能动用自身真元的缘故。 天衣境高手胜过地元境巅峰高手的地方,便在于他们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,能以更快的速度调用更大量的灵气,只论自身真元的话,比地元境巅峰高手强不了多少。 薛湛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妙。于红初等人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灵气,自己却是有出没入,早晚要耗光真元,任人宰割。 速战速决,才是上策! 他当机立断,掣剑在手,猛攻了上去。
第八章 瞒天过海 (十二)
于红初等人却不跟他硬拼,三人一组,三组成阵,就像一张不断变幻着的巨网,每次出招皆是遥遥一剑,把他打回原地,钉死在阵心。 薛湛左冲右突,明明离阵外自由的天地不过两百丈的距离,却怎么也冲不出去。虚空中像是灌满了粘稠的物质,虽然看不见,却让他的速度大减,浑身的劲力无处发泄,越打越感烦躁憋闷。 「不行,再这么下去,我就要输了。」 他的目光在九人之间转来转去,努力寻找着破绽,攻击便不免弱了下来,最后干脆改成躲闪和化解为主了。 以他的实力,一心采取守势,于红初等人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他。 云知还见于红初等人牢牢占住了上风,自然大感欢喜,但是以他如今的眼力,也看得出来她们暂时无法取胜。 「司马长平等人恐怕很快就要回来了,这可如何是好?」他不由想起了秦迟锦,「要是秦仙子在就好了。她此时会在哪里呢?」当初分开之时,秦迟锦说是要去看住举父,但是她又不知道举父去了哪里,合理的推断,她应该会去看神后与魔尊的决战,留意举父会不会在那里出现。当时举父没有出现,那她接下来会去哪里找他? 「是了,秦仙子此时一定就在这里!」 云知还兴奋地站了起来,展目四顾,却没有发现秦迟锦的踪影。 他也没有气馁,知道秦迟锦肯定也是跟自己一样藏起来了,便要跨出天机符的圈子,去叫她出来。 李萼华把他拉住了,问道:「你要去哪里?」 「我去叫个强援来帮我们。」云知还道,「神后飞升,老魔尊去世,新魔尊登基,秦姑娘肯定会想到,举父他们会守在邺城,所以她现在一定就在附近。」申小卿听了,笑道:「师弟,你认识好多姑娘,每一个还都特别有用。」李萼华似笑非笑地看了云知还一眼,说道:「你就这么肯定她会帮我们?」云知还迟疑了一下,「我也不敢完全肯定,但是总得试一下不是?」「嗯,那你快去吧。」李萼华放开了他。 云知还往魔尊那边看了一眼,确定他暂时还逃不出来,便放心地飞到外面,高声叫道:「秦仙子,秦仙子,你在这里吗?在下有事相求,请你出来一见。」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屋脊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,她随意地坐着,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袂,显得又飘渺又出尘,正是许久没见过的秦迟锦。 她抬眸望向云知还,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:「云公子,我在这里。」云知还又惊又喜,忙飞到她身旁坐下,说道:「我没猜错,你果然在这里。」「你是不是想要我去把北朝的人拦下来?」「是的,」云知还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,「就是不知道秦仙子方不方便出手?」秦迟锦道:「我没什么不方便的。」 云知还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,喜道:「那可太好了。」想了想,又道:「但是他们人多势众,你一个人,还是不出手得好。」「那怎么拦下他们?」「你把气势放出来,吓一吓他们就行了。」云知还笑道,「就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拦,让他们看不到这里的情况,这里也看不到他们的情况。」「嗯,我明白了,」秦迟锦笑着点了点头,「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,他们不敢怠工,恐怕就不得不跟我拼命了。」她向魔尊那边看了一眼,道:「一个时辰后,我再回来。」身形微晃,已不见了踪影。 飞舟上,萧棠枝向其他几人笑道:「有秦仙子出手,看来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。」叶流霜道:「我们就没事可做了吗?」 「有啊,怎么会没有,」萧棠枝从怀里取出一个扎口小布袋,解开了,把一堆瓜子稀里哗啦地倒在飞舟的操作台上,向众女招了招手,「你们都过来,我们比赛吃瓜子。」萧如真忍不住笑道:「萧姐姐,你这些瓜子哪里来的?」萧棠枝把一把瓜子塞到蓁蓁手里,说道:「我们来之前,我不是跟蓁蓁去认人了么?回来的时候遇到一群小宫女,就问她们有没有瓜子,她们说有,我就跟她们要了一些。」蓁蓁咬了一颗,边吃边道:「萧姐姐,我可以去看看他们么?」小手指了指已被藤泽秋平救下寻回的樊迟和黑龙王。 萧棠枝摸了摸她的脑袋,柔声道:「现在还不行,等魔尊败局已定,我们才能露面。」在九皇剑阵的压制之下,薛湛已是无力回天。 他体内的真元越用越少,而发动咫尺元阴剑的血珠只剩下一颗,显然不足以扭转局面。 至于九皇剑阵的弱点,也许有,但是他目前还没能发现。 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南朝中的内奸上,但是暗示了好几遍,却没得到他的回应,不由心中犯起了嘀咕,不知道该不该叫破他的身份,趁他们混乱之时,直接逃走。 若是他们事先已预料到了这一手,提前做好约定,那自己这招自然就失效了,只平白搭了一个盟友进去而已。 虽然不知道南朝此次行动的策划者是谁,但是既然司马长平等人能被调走,说明此人心智不俗,会提前做好防备,也不奇怪。 薛湛第一次陷到这种困境里,他咬了咬牙,压下满腔升腾的怒火,决定继续死守,等司马长平带人回来。 时间一点点过去,除了空中激战的十人,不时爆出亮光和巨响,整个邺城都静悄悄的,笼罩在一层淡黑夜色之中。 萧棠枝把瓜子壳收起,装进布袋里,扎好了口子,才对蓁蓁道:「蓁蓁,你现在可以去看他们了。如果他们不反对,你就把他们请到这里来,我有话要跟他们说。」蓁蓁答应了一声。 罗节道:「我跟你一起去。」 她俯下身子,把蓁蓁背起,施了隐身术,飞到樊迟等人面前,解除了法术,现出身形来。 樊迟的伤口已被包扎好,只是失血过多,脸色十分苍白。他看着面前站着的蓁蓁,问道:「小家伙,你怎么来了?」蓁蓁道:「我来看看你们。」 樊迟勉强举起右手,握了个拳头,又松开了,微笑道:「我没事,死不了。」黑龙王也坐起身子笑道:「我也没事,死不了。」藤泽秋平摇头叹了口气:「一个跌了个大境界,一个勉强捡回一条命,也真难为你们还能笑得出来。」「境界跌了,还可以练回来,命没了,可就什么也没了。」樊迟道。 黑龙王也道:「我第一次觉得生命这么宝贵,唉,活着真好。」他想起惨死的阳弧和黑川英介,心情不由低沉下来,望向不远处隆起的两个小土包。 罗节咳了一声,帮忙转移话题道:「我们神后陛下有请,两位可有意愿前去一叙?」樊迟和黑龙王对视一眼,缓缓点了点头。 罗节朝飞舟的方向一指:「她们就在那里,你们自己去吧。我和蓁蓁还有点事,等下再回。」藤泽秋平带着樊迟两人去了。 蓁蓁仰起小脸问道:「姐姐,我们要去做什么?」罗节把她背起,往宫殿群飞去。
「杀魔尊没有我们的份,那我们也不能白来啊,听说过和氏璧么?就是被制成传国玉玺的那个,咱们去把它偷回来,献给神后陛下,怎么说也是一份功劳不是?」薛湛久等司马长平不来,消耗过大,又心浮气躁,一个不慎,被穿过防护的剑光刺中了肩头,涌出的鲜血眨眼染红了半边身子,又是狼狈,又是恼怒,暗想:「这可怪不得我了!」张嘴欲呼。 便于此时,耳中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:「攻击于红初,快!」薛湛闻言大喜,拼起余力刷刷刷劈出数十道剑光,抵住其余八人的攻击,张嘴噗的一下,喷出一道劲急血箭,直射于红初。 于红初见过他以这招把樊迟钉在殿顶上,心中微凛,手中长剑一瞬震动数百次,搅起无数空间涟漪,向血箭卷了过去。 那箭来得好快! 咻的一声,已射穿了空间中弥漫的波纹,颜色变浅变淡,仍向于红初射来。 于红初正要唤出木华盾挡上一挡,忽听有人叫了一声:「圣使大人小心!」左肩被人撞了一下,身不由己,往右边跌了出去。 撞她的人正是李天臣。 他一剑劈出,血箭爆成一团红雾,消散无形。 于红初却没感到任何欣喜之意,只来得及暗叫了一声「糟糕」,便见一条血红色的身影,从李天臣原来的位置蹿了出去。 不用说,那人正是薛湛。 薛湛此时已顾不得形象,急急如丧家之犬,胡乱选了一个方向,亡命飞遁。 云知还见于红初等人压着薛湛打了老半天,估摸着胜利不远,正松了一口气,忽见一道人影从阵中蹿出,箭矢般往自己这边射来,不由吃了一惊,好在他虽慌不乱,与两位师姐同时出手,三道剑光互相交缠增益着,最后足有水桶粗细,狠狠轰了上去。 薛湛忙着逃命,虽然知道有人埋伏在虚空之中,却也没想到刚好就在自己正前方,又离得如此之近,只来得及往侧边偏了一偏,随手推出一掌。 轰隆一声,伴随着一声惨叫,薛湛右手臂衣衫尽裂,血痕遍布,已从云知还三人身侧飞了过去。 云知还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,薛湛已经去远,知道自己追之不及,只能悻悻罢手。 薛湛被云知还三人阻了一阻,柳清窈已追了上来,遥遥劈出一剑。 薛湛再接一招,全身都在冒血,但是他的心志也当真强悍,仍然拼命飞逃。 殿顶连成一片,从底下飞速掠过,薛湛之前吸取的精血已消耗殆尽,眼前阵阵发黑,知道自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,就要被身后的人追上。 便于此时,前方忽然冒出了两个少女的身影,稍大的一个背着稍小的一个,小的那个手上还把玩着一枚玉玺,薛湛一见之下,气得七窍生烟,不用说,那正是自己放在御书房里的传国玉玺,怒极饿极之下,加速往她们两人扑去。 罗节背着蓁蓁,好不容易找着玉玺,刚从地面飞到空中,便见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往自己两人扑来,不禁大吃一惊,这人虽然面容可怖,十分狼狈,她却还没忘了,正是那个喜欢喝人精血的魔尊,正想着「完了,我命休矣!」却听轰的一声,一柄清亮如水的长剑从天而降,把薛湛震得浑身喷血。 在这一瞬间,她既想逃跑,又觉得有机可趁,心中犹豫不决之际,日积月累的习惯,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抽出阴雷鞭,「啪!」的一声,抽了出去。 正是那招她已练了千百遍的「首鼠两端」。 也许是薛湛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,也许是她这一招确实精妙,不同凡响,鞭梢不偏不倚,正中魔尊的额头,雷元透脑而过,他一声不吭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 直到尸体着地的声音传来,罗节和蓁蓁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,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
「哇哇哇,」蓁蓁一阵大呼小叫,手舞足蹈,「姐姐,你把魔尊杀死了诶!」罗节还有些不敢相信,摸了摸自己的脸:「我这不是在做梦吧?」「不是做梦,」云知还已经跟在于红初等人后面追了过来,拍手大笑道:「恭喜师姐,贺喜师姐,你是建威大将军了!」秦迟锦飞到两人身旁,召回自己的长剑,也笑道:「我保证,他肯定不是我杀的。」 【待续】
第八章 瞒天过海 (十三)
蓁蓁从罗节背上下来,拉起秦迟锦的手,叫了一声「秦姐姐」。 秦迟锦摸了摸她的头发,问了她一些「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」「有没有按时练功」之类的问题。 这时,萧棠枝驾驶著飞舟飞了过来,打开舱门,叫上于红初一起去检查薛湛的尸体,确认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,才松了一口气:「好了,大功告成,我们可以回去了。」 萧如真问:「萧姐姐,那边的人不管了吗?」她说的是停在不远处,往这边不断张望的司马长平等人。 萧棠枝道:「那些人在两任魔尊手下,坏事可没少干,现在见到魔尊死了,也没立即过来投降,说明面子上还是放不下,等著我们主动去招揽呢。」她哼了一声,接著道:「那就晾他们几天,看看谁的耐性比较好。」 于红初道:「当初我也以为他们会四分五裂或者投降来著,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新魔尊来,这次不知道他们的运气还会不会有那么好。」 绛云仙子笑道:「有萧姑娘在,来一个,我们杀一个,可不会再怕他们了。」 「不错不错,」云知还也来拍马屁,「有萧姑娘一人,可敌一国。」
「那是你们执行得好,可不能把功劳都归在我头上。」萧棠枝笑道,「我们走吧,左圣使她们该等得急了。」 众人一起上了飞舟,驾驶著往东豫城飞去。 樊迟和黑龙王见魔尊被一个地元境初阶的小姑娘杀死,众人得胜而归,也只能相视苦笑,心中百味杂陈。 萧棠枝走到他们面前,坐下说道:「那,我们就接著谈事了?」 黑龙王道:「萧姑娘请说吧,如今我们是技不如人,不听也不行了。」 萧棠枝笑道:「两位是不是觉得自己输得太冤了点?」
「不,输了就是输了,在这点上,我们没话可说。」樊迟道,「但萧姑娘的提议若是不能让我们大多数族人接受,那我们也只能拼死反抗了。」
「这点你们倒是不用担心,」萧棠枝道,「虽然这次大战之后,你们损失惨重,但是不说妖族,便是南海上的数百万浪人,也是不能小觑的力量,除非我们能把他们全部杀死,不然,和平地解决争端,对我们来说,就都是最好的选择。」
「萧姑娘坦诚。」黑龙王道,「老实说,我们还真有点担心,你会是魏武帝那样的人物。」
「斩尽杀绝不是个好主意。」萧棠枝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过一圈,见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著自己说话,便认真道:「浪人的行迹,我听说过许多,他们中的很多人,是有罪的,但是我们无法处置他们——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多了。」
「这听起来很荒谬,很不公平,但是没有办法,」她叹了口气,「如果我们追究到底,把他们抓起来一一定罪,那将要处决很大一批人,浪人群体不会坐视不管,即使屈于形势,不敢当场反抗,但是那些犯人,也有他们的父母和孩子,他们还什么都不懂,把情感放在道理之前,他们会满怀仇恨地活下去,一旦时机来临,便要展开报复,于是我们又要把他们定罪,推到刑台之上斩首,他们又要报复……没完没了,我们将陷入无休无止的恶性循环之中,无法解脱。」 藤泽秋平低下头,沉思不语。 萧如真小声道:「但是临海死去的百姓,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啊。」
「这就是最不公平的地方,」萧棠枝语声沉重,「他们的心中当然也有仇恨,但是他们明理,守规矩,甚至还很宽容,如果我们宣布与浪人停战,和平往来,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,不会选择去报复——如此日复一日,亲身经历者终有一天,会全部离开人世,新的一代人出生,成长,他们会在各种书籍上、各种传说里,得知上一代人的经历,但是那时候鲜血已经淡去,悲痛消散无踪,他们只会感慨今日生活之幸福,并且把过去的一切称做历史。」
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仇恨的链条只能由我们去斩断,如今,我们站在更文明的一边,就势必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。」 众人都不由沉默下来。 许久,黑龙王才开口道:「萧姑娘此言,令人佩服。在下愿意做一担保,回去之后,必定严加管束,不会让他们再侵扰临海百姓一分一毫。」 萧棠枝道:「仇怨易生难灭,机会不会有第二次,希望龙王大人好生把握才是。」 「有违此言,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。」
「龙王大人有此决心,我就放心多了,」萧棠枝道,「但是一味强压,终究不是长久之策。这样如何?待我们处理好北边事宜,便派出五百修士,助龙王大人剿灭凶禽猛兽,还浪人一片太平地界,让他们安定下来,接受更好的教育——如果教习不足,可以请我们前去帮忙,如此,或能改风易俗,实现两族永远的和平。」 黑龙王叹道:「萧姑娘如此大方,真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。」 樊迟道:「我听说南海之中,有珊瑚,有珍珠,又有许多肉质鲜美的海鱼,龙王兄若是舍得,不妨定期给沿海百姓送上一些。」 「樊兄提醒得是,我族亏欠人族甚多,自该如此。」 萧棠枝道:「白得之物,难获珍惜,龙王大人若想长久,不如开设榷场,两族通商,有了利益往来,自然就有了情谊。」
「萧姑娘这提议甚好,」黑龙王道,「我辈打打杀杀得久了,心思不免变得十分粗鄙,竟未曾想到还有商贸之事。」 于红初见他们转眼之间,便把事情都定好了,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,虽然她的心志十分坚定,但是真要她去把浪人男女老少,全部杀死,她还真下不了手,能和平解决,自然最好。 她看著萧棠枝,忽然觉得似乎看到了神后的影子,便对她笑道:「萧姑娘,妖族和浪人的事情解决了,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解决我们内部的事务了?」
「圣使大人稍候片刻,」萧棠枝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,递给樊迟,笑道:「樊大人,上面的名字你可认得?」 樊迟展开一看,吃了一惊,苦笑道:「萧姑娘,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妖族的人?」 萧棠枝道:「樊大人可还记得,当初魏武帝是怎么打败你们的?」
「传说中,魏武帝有一双能照彻十方世界的慧眼……」樊迟忽然顿住,震惊道:「你是说,那双『慧眼』又出现了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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