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雷 [樓主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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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三章、舐犊情深
南宫星信步过去,在巧儿肩头一拍,用真气暂且帮她稳住心神,道:“你送来的茶点,都下了毒?” 巧儿一张长长脸蛋尽是冷汗,拼命稳住脖子,才从哆嗦里勉强点了两下头。 “是大奶奶周三娘叫你来的,对么?”南宫星一看这丫头的胆子,就知道穆紫裳绝不会让她参与什么大事,心中暗叹一声,道,“她赏你的银子,你就藏在铺盖下,也未免太不小心了。” 巧儿一双小眼顿时瞪得溜圆,见了鬼一样盯着南宫星,半天才挤出一句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 这无异于招供。 白若兰顿时大怒,柳眉倒竖一剑横在她脖子上,斥道:“我们哪里对不起你,为了些银子,就来要我们的命么?” “奴婢……奴婢不知道啊!”巧儿一头磕在地上,求饶道,“大奶奶只说加了药让我端过来,还一路跟着,奴婢哪儿敢不从啊!要害兰姑娘,那也是大奶奶的意思,和奴婢真的无关啊!兰姑娘饶命,兰姑娘饶命!” 白若萍走到姐姐身边,抬手把她长剑托起,轻声耳语几句,似乎是在帮忙求情。 南宫星看向凝珠,问道:“怎么发现东西里有毒的?” 凝珠看向巧儿,道:“寻常丫头,哪里来的那么好定力,放东西的时候手都是抖的,兰儿心那么乱都看出不对劲来,我和崔姑娘又岂能吃进嘴里。” 南宫星向内室的屋门使了个眼色,道:“她知道了么?” 凝珠摇头道:“不知道。不过也不能叫她走了,留她在这儿伺候吧。白天雄要是知道我在这儿,恐怕还会有麻烦上门。晚上若云他们就都到了,到时候景洪爷爷在,便是与白天雄对质的好时机。”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,白若麟面色苍白走了进来,宋秀涟随后反手带上房门。 白若麟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的谈话,他唇角抽动几下,开口哑声道:“凝珠,对质之后呢?你姐姐会遵守承诺么?” 南宫星微一皱眉,心道巧儿这丫鬟听到的越多就越是麻烦,便对崔碧春叮嘱两句,崔碧春略一颔首,过去一揪领子将她提了起来,转身向门外走去。 南宫星一想,忙又赶过去几步,低声问道:“巧儿,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,你这两日晚上在伙房偷偷拿了些吃食,是做什么用了?” 巧儿瞪着眼睛回头看他一眼,颤声道:“这……这你怎么也知道,你……你是狐仙么?奴婢……奴婢胃口大,晚上实在饿得受不了,才……才偶尔去偷几口吃的,奴婢认罚……” 南宫星心中好笑,板起脸道:“白家又不是什么恶主,你晚饭多吃些不就是了。” 巧儿一脸哭相道:“可要被人觉得奴婢是贪食的货,今后……今后可没人敢要了。” 南宫星暗道这周三娘倒真是不挑,竟选了这么个丫鬟帮手,抬手一摆,道:“好了,带过去吧。” 崔碧春带走巧儿,宋秀涟拉过白若麟坐下,道:“凝珠,若麟问的也算有理,穆紫裳在白家搞出这么多事,若麟的情况又可以算是她的心头刺,她真能遵守承诺么?” 凝珠叹了口气,道:“那若麟大哥你呢?你真能遵守承诺么?两不相帮这种事说来轻松,做来可不容易。那可是你的父亲,而且这些年来,怕是也就只有他从不曾放弃过你吧。” “不,你错了。”白若麟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,“他需要的只不过是那个天赋过人技冠群雄的白若麟,一个可以稳稳摘下阁主之位的白若麟,而不是被千夫所指的疯子。” 他紧握的双拳剧烈的颤抖起来,“如果不是我娘,我怕是早已化成了灰。” 宋秀涟拉起他的拳头,放在自己怀中轻柔抚摸,软语道:“你已对我说过,不妨再对他们说一遍吧。我觉得,你说的越多,心里就能越好受些。也好叫凝珠姐妹放心。” 白若麟牙关紧咬,斜身靠在怀中宋秀涟肩头,粗拙的喘息良久,才缓缓道:“他其实一直想我死,从我走火入魔疯了之后。” “这怎么可能!”白若兰情不自禁驳斥道,“二伯这些年为了你,可是费尽了心思,花了不知多少银子。” 白若麟冷笑道:“那些都是我娘苦苦哀求来的,我要是还想以前那样疯着,也会感激他感激得要命。可惜……我如今清醒了。而且,清醒的并不太难。过往的事,我一桩桩一件件都想起来了。” 南宫星抬手制止白若兰继续开口,沉声道:“若麟兄,不急,你一桩桩讲。” 宋秀涟柔声道:“你要实在不愿说给他们,就先回屋,我替你说。” 白若麟摇了摇头,将宋秀涟搂的更紧,道:“你们想必不知道,我娘当年费尽苦心请来的郎中,被他带着去那里为我看病,最后其实是开了药方的。” 白若兰登时满面惊愕,看来,连她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。 “可他送走了郎中,就把药方烧了。”白若麟又喘了几口,道,“这没什么,心病本就要心药医,那药方也不过是些调心理气的辅佐。可那郎中当时特地对他说了,我的病根,是在走火入魔时的强烈刺激,每月安排娼妓为我排解时,只要尽可能回避当时的关键,让我对那刺激渐渐淡忘,就能慢慢恢复。可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?” 白若麟的喘息变得愈发急促,仿佛有满心的愤懑无处宣泄,“他竟让每个去帮我救命的女子,都自称思梅。我的疯病每次被那刺激,就会加重,等到渐渐好转一些,却又到了下一次续命之期。可怜我娘被蒙在鼓里,这么多年只敢偷偷半夜越墙进去看我,还当我已经无药可救,一次次悲愤欲绝。” “二伯母……还进去看过你?她……她怎么进去的?”白若兰更加惊讶,一脸不信。 “自然是有人帮忙。”白若麟的眼中划过一丝鲜明的屈辱,“莫要忘了,院中还有一个武功不错的福伯。” 不明白他眼底的屈辱从何而来,白若兰先是一愣,跟着道:“可福伯不是家中的长辈们找来帮忙看守你的远房亲戚么?和二伯母此前应该并不相识才对。” 白若麟的喘息又再粗重起来,“他也是人,还是个容易收买的男人。实际上,我能活到现在,倒有福伯一半功劳。是他帮我验出了饭菜里的慢性毒药,也是他,帮我抽空磨上个把时辰,硬是磨断了那些钢环,只可惜我疯疯癫癫,直到穆紫裳假借白思梅之名来杀我,才本能挣脱逃掉,害得我娘,白白多付了许多时日的报酬。” “二伯母有什么可用来收买福伯的,他一个老人,整日守着破屋子也不出来,要钱也花不掉啊?”白若兰依旧不明所以,张口便问,南宫星虽已猜到什么,但阻拦已经不及。 白若麟眼中屈辱之色更甚,面颊颤动片刻,才缓缓道:“他是个老人,却也是个颇为强壮的男人。多老的男人,也是男人。我是疯子,但我听得到,也记得住,隔壁房间里发生的一切,我现在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。他去找侍妾风流快活的时候,我娘就会偷偷来看我,每次来看我,却都要先去福伯那里拿屋门的钥匙。一拿……就是半个时辰。她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在哭,你们知道么,她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会哭。” 白若兰哑口无言,攥着妹妹的手一时呆在了椅上。南宫星略一沉吟,道:“可令尊令堂,看上去感情颇为不错啊。” “他待我娘倒着实不错。”白若麟的语气中突然带上一丝鲜明的讥诮,“每到我娘易受孕的那几天,他必定会去我娘房中过夜,什么年轻漂亮的姬妾也眼气不来,连我以前都觉得他们真是恩爱的很。若不是我娘曾在那石屋里说走了嘴,我此生此世怕是都要被蒙在鼓里。我竟不知道,我娘所受的眷宠,其实全是因为我。不,确切的说,是因为我的习武天赋。” 宋秀涟端过茶杯,递到他唇边,柔声道:“喝口茶,慢慢讲。” 白若兰赶忙过去抢下,拿过一壶凉水,抱歉道:“这个下过毒,喝不得。先委屈一下,喝口凉水润润喉咙吧。” 她看了一眼茶壶,没处撒气一样拿过点心,一并丢到窗边地下,把茶水倒干,这才气哼哼坐回原处,心底对二伯的最后一丝敬仰也消失不见,“没想到,他……他竟是这种人!可因为你的天赋,是什么意思?” 白若麟咽了口水下去,靠在宋秀涟身上歇了片刻,道:“他想再要几个和我一样的儿子。我庶出的那些弟弟妹妹,个个都不堪大用,全被他送去了商号,到最后,他就觉得,只有我娘,能再为他生出天资根骨都青出于蓝的好苗子来。我这样的儿子,对他来说多多益善。” 说到这里,他唇角浮现一丝奇妙的微笑,“我娘身子本就弱,生我的时候几乎耗尽了元气,那些亏损直到我发疯之前才堪堪补回,他也一直悉心帮我娘调理,可惜,我出事之后,我娘又一次元气大伤,这些年,也再没能添下一儿半女。其实,就是真有的,也未必是他的种!” 这最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,让白若兰和白若萍抱在一起打了个寒颤。 “你逃走之后,白家怎么派人找你,你也不敢出现。是因为你知道,白天雄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杀了你,对么?”凝珠默然良久,忽然开口问道。 白若麟垂手抬目,带着一丝冷笑道:“你以为春红为何会死?你姐姐还当他是去救我,见我逃了才顺便栽赃陷害。她却不曾想想,这世上有几个做爹的,会穿着那样一身行头装神弄鬼的跑去救儿子?他不过是想看看你姐姐是否得手罢了!多亏我当时疯病虽然未愈,心里的恐惧却还在,本能反应,总算是逃进了山里不曾与他相认。否则,这会儿我只怕已经成了一堆枯骨。” 宋秀涟眼神一痛,双手环住白若麟脖颈,旁若无人的侧头在他耳畔轻轻亲吻两下,温柔摩挲,呢喃道:“都过去了,一切的苦楚危难,都要过去了。没事的,很快就没事了。” 白若麟将她搂正到怀中侧身坐稳,深深嗅了口她发丝间的香气,抬起头来,人已显得平静了许多,似笑非笑道:“我先前还当穆紫裳算无遗策,结果我一看捎话来要我答应的竟是两不相帮,当下便知道,她与那人合谋这么久,却还不知道这个秘密。恐怕穆紫裳自己,也是被他利用来杀我的好刀吧。” 南宫星皱眉道:“我不明白,他为何非要杀你,更不明白他既然要杀你,为何还杀得如此偷偷摸摸。” “因为你不了解他。”白若麟眯起眼睛,缓缓道,“我若不是疯了一遭,也不可能了解他。他根本就是活在壳里的人,从没显露过真正的模样。他每一步都会精确地算计得失,就是为了他自认可以光耀门楣的未来。我自幼根骨过人,任谁都说是习武奇才,他算计利弊,在人缘不如三叔的情形下索性将出身风尘的我娘扶正,硬是树我为白家嫡长子。那等我出了大丑,势必会成为他人话柄之后,他自然会想要将我除去洗净污点。只是他一来未再得子始终有所犹豫;二来杀子之事终究不能毁及自身名誉,他先苦苦挽回再偷偷下手,才是能将他放在最有利地位的路子;三来,他对我娘终究还是有些情意,不愿做的太白闹得太僵,他不少事情我娘一清二楚,多少也忌惮几分。” 南宫星念及此处,忽然问道:“用来扰乱视线的那件喜服,想必是出自令堂手笔咯?” 白若麟颇为自豪道:“论起女红,商号请的绣娘怕是都要逊色我娘三分,四婶那四处显摆的手艺,本就是我娘亲手教的,莫说是仿一件喜服,就是仿十件八件,对我娘来说也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。” 见屋内诸人均是默然不语,白若麟凄然一笑,转向凝珠道:“听到这些,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姐找我交易的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蠢呢?她叫我两不相帮,可却不知道,我其实恨不得杀了他!” 凝珠平心静气道:“那倒不会,我姐姐本就不想让白天雄死在暮剑阁中。为此她还叫我和南宫公子商量,求他不要对白天雄下杀手。” “穆紫裳难道余情未了?”白若麟突然笑了起来,笑得又有几分癫狂,“他当年想着纳入个武功天分好些的姬妾试试能否给我生个好弟弟,结果又受制于师徒名分苦于无法下手,最后到在这事上捡了条命,真是可笑!” 凝珠看了一眼南宫星,轻声道:“白天雄并没有捡回条命,只不过是不会死在暮剑阁,免得再给白家这多事之秋凭添一笔流言蜚语而已。他离了这里,自然会有人动手,如意楼的银芙蓉,他怕是还没本事躲过去。” 她转向白若麟,微笑道:“如此一来,有二伯母在,你和嫂嫂也不必苦等三年重孝,可以早日成亲,名正言顺,岂不更好。” 白若麟脸上竟然一红,颇为扭捏的转开脸去,宋秀涟一声轻笑,道:“妹妹先别急着安排,若麟刚才那句问话,你可还没给答复呢。若麟武功远比若云要高,你姐姐现在一门心思为你铺路,谁敢保证,她不会借机除掉若麟这个心腹大患,保你夫妻一生平安?” “我和若云要真想保得自身平安,更要好生敬重若麟大哥才是。武林门派,还有什么事情比武学之道的提升更加重要?有若麟大哥潜心研究,不断开创精进,暮剑阁一门才能日益强盛。若麟大哥可以说是暮剑阁的柱石,打理杂事的可换,栋梁之材却绝不可拆。”凝珠柔声道,“若麟大哥才是暮剑阁必不可少的人,这一点,我已向姐姐申明过不止一次。她的确还对若麟大哥怀恨在心,甚至还有对嫂嫂你下手的念头,我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嫉妒,毕竟若麟大哥是她唯一的男人,她的心绪,想必也十分复杂。她最后答应了我,但也告诉我,此间事了之后,只要若麟大哥还活着,她就绝不再踏上断霞峰半步。” 她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嫂嫂要是不放心,不如和若麟大哥依旧躲着,等到若云执掌门派大局已定,我亲手把天下第一剑交给若麟大哥,让你们二位可以节制四大剑奴,如何?” 白若麟忽然托起宋秀涟,长身而起,道:“不必。凝珠,等若云回来,我和他单独谈谈。” “好。”凝珠莞尔一笑,道,“此等大事,你们两兄弟本也该见面详谈一番。既然若麟大哥已经回了这里,若云回来,我就请他去见你。” “嗯。”白若麟匆匆答道,一扯宋秀涟的手掌,突道,“秀涟,回房。我想你了。” 白若兰先是一怔,跟着脸上便是一热,低下了头。 南宫星眉心微皱,道:“若麟兄,你走火入魔的余孽还在是么?需要小弟帮忙么?” 宋秀涟回眸一笑,清脆道:“不劳南宫公子费心,他心火旺精气盛想我想得多,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,巴不得他此后日日如此夜夜如此,怎么能叫余孽。抱歉,少陪了,为人妻者,是当尽力的时候咯。” 她漾出一串清脆笑声,踮脚一跳蹦入白若麟怀中让他拦腰抱起,道:“回房,我也想你了呢。只是你可莫要太慌,小心些别被旁人看到才好。” 白若麟也不答话,匆匆开门探头略一观望,闪身出去,一溜烟的跑了。 倒真是来去如风。 白若萍惦念母亲安危,赶忙让南宫星帮忙说明。南宫星和凝珠谈了几句,凝珠微微一笑,歉然道:“是我不对,之前竟错看了萍妹妹。”说罢起身过去,和白若兰一起带着白若萍往内室进去。 南宫星在堂屋等了片刻,崔碧春回来,说已把巧儿绑好安置在顶头房中衣柜里面,他这才放心,叮嘱崔碧春在这里小心守备,自己则匆匆出门站到院里,吹着拂面山风静静思索起来。 宋秀涟带回了白若麟,使出灯台底座暗的手段,山中的搜索人马势必要无功而返,所有的重要人物,危机竟都被穆紫裳的安排顺利解除。 这样的人物背弃了天道,如意楼若不争取一下,可就显得太过于愚蠢。 就是不知她对自己谋划的那些伤及无辜的事件,是否真有诚心悔意。 穆紫裳啊穆紫裳,没想到至今为止唯一与你详谈的机会,竟是最初见面被你试探的那一场骗局。南宫星心中暗叹口气,那时他还当真相信春妮的说辞,最后劈头盖脸一番教训,如今想来,真是蠢到惹人发笑。 离白若云回来应该还有个把时辰,如今事情大体理顺,谜团大多已解,若不是没有良机,本该是他忙里偷香的空闲。可惜里面母女重逢必定要絮叨良久,他又送走了崔冰,此刻也只能羡慕隔壁院子里白若麟的艳福,无所事事坐在石桌边上静等。 等了一会儿,正想起来进屋端壶水出来,一个丫鬟却匆匆忙忙走进院中,打量了他一眼,颇为胆怯地问:“请问……是南宫公子么?” 南宫星皱了皱眉,道:“是我,姑娘何事?” 那丫鬟施了一福,左右看了一眼,拿出一张字条递了过来,道:“我……我刚才回住处打了个盹,结果桌上多了两张字条一锭银子,其中一张写着谁把这张送到这间院子南宫公子手里,就能拿了那锭银子。我……我就匆匆忙忙送来了。” 南宫星接过一看,字迹颇为熟悉,应该是穆紫裳的手笔,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几行:他有帮手到,山道埋伏,武功不弱,我脱不开身,只得冒险通传给你,望你设法解决,免增变数。 眉心一皱,南宫星先摸出一块碎银打发了丫鬟,跟着细细一想,穆紫裳能连这种横生变故也迅速摸清,加上她有特地写明脱不开身,可见,她多半并没和白天雄明面上闹翻,说不定,还在假模假样地充当智囊。 若真如此,那她特地传报可就当真冒了极大风险,毕竟白天雄武功在她之上,为人其实也远不是她所知的那般情深义重,真要被白天雄抢先翻脸,她多半要吃大亏。 就是不知这字条有几分可信,毕竟穆紫裳种种手段他此前见识过,故布疑阵的把戏可以说是登峰造极,保不准就是调虎离山,亦或是驱虎吞狼之计。 他略一权衡,将字条随手一捏搓成粉末撒入花泥,叫来崔碧春匆匆交代几句,让她千万记得不要逞勇斗狠,哨箭旗火当用则用,断霞峰山幽林静,通传及时并不太难。 叮咛嘱咐之后,他快步往暮剑阁大门走去,既然是山道的伏兵,那下去验证一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,如果真有新来高手,提前打发的确可以避免横生枝节。 天道如今大势转往唐门,白天雄说不定会叫些在江湖的朋友助阵。要是诛杀白若云,那事关重大,泛泛之交必定不行,武功平平也不可能,以白天雄在江湖闯荡的时间估算,能放心叫来用上的,多半也就三四人而已。 就怕他急切之下挪用白家商号银两,再雇杀手行凶。 毕竟对付四大剑奴那种不透气的榆木脑袋,老辣的杀手的确比正经的武林高手有效得多。 正自想着,迎面却碰上返回来的雍素锦,他赶忙叫住,先简略说了说此前事情,跟着问道:“你上山的时候,感觉到有埋伏么?” 雍素锦点了点头,笑道:“下山就发现了,只是带着崔冰那个笨丫头不方便,就没搭理。上山时候我特地绕了一下,挨个打量了一遍,一共六个,功夫挺扎实,但江湖气不足,身上还有一股黑药面子味儿,依我看,多半是朝中使火器的高手。” 火器高手? 天璧皇朝重武轻文,除少量重镇,刀剑兵戈大多不禁,唯独对火器的管制却颇为严格,曾在江湖上与此相关的门派但凡稍有名气,就被设法收纳成了庙堂护卫。 “是霹雳堂澹台家,千竹庄柳家,赤云山霍家,还是连江红冉氏兄弟的后人?”南宫星心念急转,盘算着功夫不错又能动用火器的高手可能的来路。 雍素锦咯咯一笑,道:“你跟我报这一串看门狗的名号作甚,我又没动手,怎么知道。再说就算动了手,不见了一眼能认出的东西,谁能猜出来头。干脆,咱们去捉两个审审。六个里有两个姑娘,模样不知道,身段可不赖,给你解解闷子?” 见她笑得邪气,南宫星暗叹口气,道:“我本以为是白天雄自己找的助拳,真要是有火器掺杂,那就更可能是李卓一支的余党。李卓曾动用军中霹雳震天雷相助裘贯,要是出于同源,下面那六人便应该是澹台家霹雳堂门下弟子。” 他带着雍素锦向门外走去,沉声嘱咐道:“澹台当主官居三品,雷字旗遍布江南,论在朝势力,与千竹柳将军不相上下,即便有人错入天道,也不能处理失当给白家惹下后患。你我这就过去,在若云上山前将他们制住,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 “束手束脚,你也不嫌憋得慌。一共六个,一并杀了就是。”雍素锦不以为然,撇嘴道,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一个个拖到后山喂了野狗,他雷字旗的将军还能对着一泡狗屎寻白家的晦气不成?” “见机行事吧。麻烦总是越少越好。”南宫星淡淡道,“如果留着会更麻烦,那就依你。” 雍素锦昨夜刚刚泄了杀气,倒也不是很急见血,听出他有些不悦,便笑道:“好好好,我尽量收这点,不过要是捉来了人,你可得叫我主审。” “应该问不出什么,全交给你也无妨。”南宫星心知雍素锦秉性已成,叹道,“但有一条,你可得多留几口气,这些人不比方群黎,挺不过你招数尽出。我还想着把他们送回所属门派,试探一下看看天道到底渗透了几分进去。” 雍素锦眉开眼笑,绣鞋中的脚尖都翘了一翘,道:“好,反正有六个呢。哪个挺不住招了,我就赶紧换下一个呗。” 出门转道,行至三成,雍素锦轻声道:“走,进林子。不能沿着路了。” 这种追踪潜行雍素锦是行家,南宫星颔首跟上,自然没有半点犹豫。 走出一段,雍素锦抬手一比,扭头压住声音道:“跟着我踩过的地方下脚,足跟使力,缓缓压实,提够真气,莫要碰到旁边的枝丫……” 南宫星轻功本就不差,听她走上几步指点两句,如是再三,竟和平时大耗真力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,施展起来还容易了许多。 只是更深些的法门,她却不肯再讲,匆匆约定了几个手势,便让他等在原处,倩影一闪,钻入灌木丛中,枝叶轻晃,不过如同山风拂过,比半大猫儿还要轻盈灵活。 南宫星放低身形,屏息等了片刻,不料却一直没有响动,也不听雍素锦开口发信。 又过了一会儿,雍素锦却猫腰闪了回来,笑眯眯道:“运气不错,这边只剩下两个,我偷袭得手,全放倒了。一时半会儿醒不了。” 看她鬓发额侧尽是泥土,身上衣裙也沾了不少脏污,显然并非她口气那般轻松。南宫星皱了皱眉,仔细打量过她身上确实没有伤口,才道:“剩下四个呢?” 雍素锦左掌平伸,右手玉指在掌心连点几下示意,道:“两个看着上下山道,两个在埋布东西,应该是什么厉害火器。喂,他们不会是想把白若云白景洪连着四大剑奴一车炸飞了吧?” 南宫星沉吟道:“那到不至于,四大剑奴白天雄绝不舍得害死。他们可能是想把剑奴引开,在伺机炸死剩下二人。幸亏被提醒了一句,不然这劫数,若云兄还真未必躲得过。” 他探头望了一眼,这里离山道还有一段距离,便低声道:“剩下四个怎么料理?” 雍素锦仍在手心比划了一下,笑道:“我上你下,先把两头望风的打晕丢进草窝子里,跟着我发信号,咱们两面夹击,这几个人功夫比我逊色些,咱们赢面大得很。就是得小心火器。” “你也小心。”南宫星点了点头,依言往下山方向摸去。 不过五六丈,就隔着树干看到了山道上望风的那个。想必是为朝廷办事久了,那女子江湖经验着实不足,做了猎户打扮掩人耳目,却只是拄着钢叉背着弓箭在道边东张西望,神情还十分紧张,真要有人路过,必定会从她脸上看出个有鬼二字。 这女子年纪不小,约莫将近三十,瘦削高挑,面容清秀,腰间鼓鼓囊囊缠了一圈,多半是备用防身的火器。 此时已近黄昏,山道正是没什么人的时候,南宫星知道事不宜迟,当即弯腰捡起一快碎石,屈指一弹,嗖的一声打入对面林中,啪得一响将一棵小树震得左摇右晃。 那女子立刻扭身看了过去,警惕道:“什么人?” 南宫星旋即闪出,瞅准空当腾空向后一蹬,踏树借力直扑出去,宛如一只鹰隼俯冲而来。 那女子武功倒也不弱,一听身后有异,头也不回一叉刺出,叉尖微颤抖出数朵银花,一看便精于长枪的好手。 只可惜,全力施为的南宫星并非寻常好手能够挡下。他大搜魂手一勾,身躯微侧,发丝都被刚叉挑散数缕,硬是灵猿般顺着叉杆窜了过去。 那女子一叉刺空,右掌一松便去摸腰间防身火器。 南宫星此时又岂会让她如愿,孤烟掌斜斜一拍,已封在那女子颈后,跟着顺势而下,沿着脊骨一路拍过,最后一掌托在臀下,恰把她软倒身躯抱起,纵身踏步放进山林草密之处。 雍素锦那边动作倒也颇快,他才返回山道,就听上面嘘溜溜一声口哨,只好马不停蹄展开轻功,飞快抄过那一处弯折。 埋设火器的一男一女刚刚站起,正在拍打着衣服沾上的泥土,听到一声哨响还以为是自己人在提醒有异,马上转身向林内冲去。 南宫星斜刺掠起,展臂折下两段树枝,甩手打出,叫道:“看暗器!” 那两人果然江湖经验也一样不足,登时就被唬住,顿步后撤避过劲风。刚分辨出打来暗器其实是两段枯枝,还不及恼火,南宫星的孤烟掌已劈面打来,一招便将那男人打晕在地。 那女子双手一沉,袖中掉下一对精致匕首,正要向南宫星出手,雍素锦却已鬼魅般贴了上来,双手一拧夺过匕首,反架在那女子颈畔,口中笑道:“这两个看来是火器行家,武功比那四个可差了不少。” 被擒女子大概也就二十出头,中等身段,面颊圆润饱满,红云微透,发髻齐整,像是个成婚不久的少妇,看她不住打量地下男子的焦急目光,想来这还是对夫妻。 南宫星看向道中已被整平到没有痕迹的路面,问道:“你们埋设的火器要怎么拆?” 雍素锦轻哼一声,笑道:“问什么,叫这姐姐去亲手拆了便是。” 那女子怒道:“休想!” “哦?”雍素锦笑眯眯提起一把匕首,在她细嫩面颊上轻轻一蹭,道:“你不拆,就可能炸死我们的人,这……可就有点不妙了呢。要不,把那男的丢过去,试试看会不会炸如何?” 那女子脸色顿时一片煞白,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敢!他……他可是朝廷命官!” 雍素锦摇了摇头,淡淡道:“这山里头野狗野狼多的很,吃到肚里过到明日,也就是几泡屎,谁知道是什么朝廷命官。” 那女子咬紧牙关,却仍是不肯松口,道:“你想丢过去……就丢,反正……反正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炸了的。想凭此救人,做梦!” “这样啊。”雍素锦哦了一声,掌中寒光一闪,地上啪嗒一声,竟已落下一个血淋林的耳朵,“不过没关系,我也不是白家人。你高兴炸就炸,我只被要求不许让你们死,可没说不许我自己玩得高兴。” 她一指压住那女子喉头,制住几乎涌出口来的惨叫,跟着匕首又是一落,竟把那女子衣衫自颈窝一路劈开,直至腰腹连裤带也一并断掉。 随着猎户扎脚布裤顺着双腿滑落下去,那羊脂白玉般的少妇娇躯,登时赤裸裸露出大半。 雍素锦向南宫星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开口,手中匕首缓缓贴住那女子浑圆乳房顶上红艳艳的奶头,冷冷道:“我不过是个顾自己痛快的恶婆娘,血钗雍素锦,不知道你听没听过。呐,你什么时候想去拆了,就点点头。我呢,让我的手下脱了裤子,这就来强奸你,他一边强奸,我一边从你身上随便找点什么割着玩给他助兴,比如,你这奶头,我看着就碍眼的很,我听说女人痛的时候啊,下面就会发紧,今日正好拿你试试。你……可千万坚持的久些哦。”
第九十四章、前夜
最近猛然惊觉,我好像把别处养出的坏习惯带到这里了。 挠着头想了半天,我在这个系列上绞尽脑汁添字数做什么? 真是有种上班偷懒成习惯结果打刀塔也缩泉水混工资的囧感…… 七月之内,暮霭凝香将彻底完结。 以上。我把flag立这儿了。 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地上一个血淋林的耳朵摆着,身上的衣服空落落的敞着,凉冰冰的匕首在奶子尖儿上横着,那女子江湖经验再少,也知道雍素锦这话决计不是玩笑,半裸娇躯登时打摆子一样颤了起来,一见南宫星这高大男子大步往自己身后绕去,顿觉大事不妙,牙关打架,却仍不愿认输,勉强道:“你……你们敢!到时六扇门把你们的通缉令贴满天下,叫你们……叫你们无处容身!” “啧啧啧,”雍素锦微微摇头,指尖重新压住喉头断去声音,匕首一挑,已在那女子樱桃似的乳蕾上豁出一道,再深一点,就要叫她奶头直接分成两瓣,口中道,“我就喜欢你这种又蠢又顽固的傻子,也不想想,你去拆了火器我能饶你一命就是好事,你要不拆,无非就是先奸后杀和你的倒霉王八男人一起丢去后山喂狗,六扇门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?” 那女子疼出一脸油汗,仍嗯嗯呜呜眼露凶光,一副还有后招的样子。 雍素锦将匕首上的血迹轻轻涂抹在那莹白胸脯上,笑眯眯道:“我知道你想说你们还藏着帮手,看你不回去一定会来救你或是去报信什么的。可惜得很,他们都已经被收拾了。等炮制玩你们两口子,过了我的手瘾,再去收拾他们也来得及。” “哦……对了,”她吃吃一笑,匕首轻轻一点,正面刺在她乳头中央,压至凹下一坑,才道:“兴许人家比较识趣,不用吃这些苦头,就出手帮我们拆了呢。” 那女子唇角下垂,鼻翼皱起,终于还是忍不住嘤嘤哭了出来。 雍素锦依旧压着她喉头不放,道:“我还是那句话,你肯干了,就点点头。 不肯干,我就叫人好好干干你。瞧你这屁股圆滚滚的,看着就十分弹手,我那手下一定喜欢得很。呐,是不是啊?“ 南宫星哭笑不得站在后面,只得应了一声,道:“是。” 雍素锦兴致不减,听他说的意兴阑珊,跟着道:“啊哟,我倒忘了,我这手下是玩惯了娈童的,你的模样虽然不赖,可他却不喜欢弄女人呢。嗯……那看来只好让他把你当作娈童,走走旱道了。” “呜呜……呜唔?”那女子连这也不懂,一双泪眼迷茫无比的看向雍素锦。 雍素锦一看南宫星瞪了过来,嗤的笑了一声,突然提膝一顶打在那女子小腹,痛得她弯下腰去,顺势一抽发簪散开她盘起乌发,垂手一绕勒住她脖颈仍不叫她喊出声来,跟着向下一压,已架着她撅起了白花花的圆臀。 “这地方一般女子都没被日过,硬来恐怕会裂,听说要是裂了,以后一辈子都憋不住屎,走哪儿都要挂个粪兜。”雍素锦轻笑道,“真要那样,你夫君必定嫌弃你。我这人好心,先帮你开道,免去你半生痛苦,如何?” 她嘴里问着如何,手上却压根没停,将匕首一倒,亮出扁圆握柄,连扒也不去扒上一下,猛地一捅,硬是塞进那女子二十多年只出不进的屁眼里面。 “呜唔——嗯呜呜……”那女子惨叫喊不出口,憋得浑身发抖,那小小屁眼没有半点润滑,又被撑开的如此突然,当即便裂了一道口子,嫣红血丝顺腿留下同时,黄澄澄的尿也从失禁洞眼里涌了出来,顺着两条颤抖大腿哗哗流下。 雍素锦秀眉微蹙,捏住匕首一拧一转,疼的那女子脊背挺直昂头闷嚎,才道:“你倒不心疼,屁眼的落红,就这么给尿冲了。” 那女子也不只是疼蒙了头,还是确实硬气,竟连连摇起了头。 雍素锦扑哧一笑,道:“我叫你准备听话的时候点点头,可你拨浪鼓似的摇,我只好当你是在骂我咯。我这人心眼很小的。” 她嘴里说着,顺手拿过那女子头上拆下来的发簪,一拔匕首,将发簪径直捅了进去,跟着沉肘垂手一托一划,迅速无比的把那女子另一边完好无损的乳头切成了十字分开,化为四瓣。 那女子涕泪满面,这才意识到动作错了,赶忙拼了命的上下晃动,唯恐再慢一点,身上女儿家的地方就都保不住了。 “你这是在点头么?”雍素锦明知故问一句,手中匕首一晃,有贴在了那女子胯下饱满阴阜之外。 那女子已吓得连尿都挤不出一滴来,雍素锦都已经放开她的喉咙,她还是半天吐不出一个清楚的字来,最后急中生智,闭上嘴巴用鼻子连哼了六七个嗯,配着点头算是彻底告了饶。 雍素锦意犹未尽地收回匕首,替那女子提起裤子,将断掉的腰带狠狠一勒一系,拍了拍她屁股,笑道:“好,我就信你一次,你跟我手下去拆,我在这里看着你男人,要是耍什么花样,我不介意再把他炮制一顿,比如,给他裤裆里那玩意雕个花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 那女痛得浑身发抖,一听这话,又猛打了两个寒颤,忙道:“我拆,我…… 我这就去拆。“ 南宫星自己使不出这种狠辣手段,眼见雍素锦得手,心中虽有不忍倒也乐见其成,当即护送着那女子过去路面那边,盯着她拆掉机簧引线,将黑药一管管洒进周遭草丛之中,连坑也重新填好,才算完事。 女子本就天生体弱气短,这位身上又处处都是伤痕,屁眼里还插着一根簪子,一番苦活干完,直叫她出了一身大汗,双腿发软,南宫星若不搀着,都已走不回去。 到了被逼迫的地方,雍素锦正好整以暇坐在那男人身上,手中匕首贴着他的裤裆来回滑动,吓得那女子忙扑倒在地,一连声道:“煞星娘娘,我……我真已经拆了,你问你的手下,我全照办了,求你……求你饶过我们夫妇吧。” “好啊。”雍素锦笑眯眯起身过来,道,“等几个时辰后醒了,记得跟你的同伴说,要命的趁早滚,再来寻暮剑阁晦气,别怪姑奶奶给你们全都关进地窖,挨个拉出来找乐子打发时间案。” 说罢,她手起掌落,狠狠切在那女子颈侧血管,抬脚一拨,把那软绵绵倒下的身躯抛到那男人身边,拍了拍身上尘土,道:“成了。咱们是干脆接着在这儿等白若云。还是先上去歇口气?” 南宫星沉吟片刻,道:“下去等着吧。从山脚接到若云,多少更安心些。” “好。”雍素锦颔首应诺,与他一起将另外四个晕倒的对手拖来,挨个补上一掌一拳,让他们多晕几个时辰,再把他们挨个搜了搜身,找出的火器暗器不会用的就扔,会用的全部笑纳,这才拨弄些长草挡住几人,并肩往山下去了。 至于白天雄的人发现后会怎么处理,他们并不关心。这帮人没了火器,单靠武功掀不起什么水花。 山脚没了白嫂夫妇忙活,着实冷清不少,南宫星过去屋中拣出两张凳子,和雍素锦并排坐在凉棚之下,安静等待。 看到这间酒肆,南宫星不禁又想起了与茗香可以说直接相关的那个暮剑阁弟子林虎。 起初他还当是天道特地安排伏在白天雄身边的暗桩,伺机配合白天英的计划,让他还感慨了一番,白天英连自家小妾都豁得出去,一头绿光也能忍下。 如今再看,只怕这林虎千真万确就是白天雄的心腹弟子,伺机接近茗香,想必也是什么和白天英有关的图谋。 只可惜,南宫星那么一闯,错以为是白天英脱罪的手段,以至于想偏了方向,反倒给了白天雄设法灭口的机会。 就是不知动手的白嫂,到底知情多少。 若单从穆紫裳转述的话来看,不管知情多少,白嫂必定是白天雄的帮手,不然她也不必特地挑唆让白天雄自断臂膀。 他抬起头,望着峰顶那边叹了口气,事到如今,他还是想和穆紫裳面对面深谈一番。 可不知为何,他隐约觉得,这个愿望,在这座断霞峰上,怕是只能落空了。 不觉日暮西沉,火云宛如贵妇半臂,松松披在山峦之上,艳红缎带横亘晴空,恰被峰顶当中切开,想必断霞峰的名字,便是由此而来。 当阳光将被吞没之时,黄土微扬的大道上,终于驶来了一辆马车。 四大剑奴两个在前驾车,两个左右守住车门,倒真是滴水不漏。 南宫星伸个懒腰,拍了拍懒得睁眼的雍素锦,笑道:“来了。” 他起身走向马车,拱手道:“若云兄,别来无恙?” 马车微微一颤,跟着门帘掀起,白若云从中一个箭步跳了出来,颇为戒备的看了一眼雍素锦,拱手道:“南宫兄,别来无恙。兰儿呢?” 白景洪跟着钻出马车,朗声笑道:“啊哟,南宫少侠倒比我们还先到一步。” 四大剑奴纷纷下车,正要去招呼白嫂照顾车马,让他们步行上山,南宫星一抬手道:“还是送上山去吧。白嫂一家……已不可能再帮忙照顾了。” 白若云神情一凛,沉声道:“怎么回事?难道……是凝珠她姐姐又……” 南宫星心知说来话长,幸好其中关键凝珠与他已经商讨过,便道:“山道险陡,白老爷子还是上车吧。我和若云兄走走,随便谈谈。” 白景洪微微一笑,拱手道:“南宫少侠,白家种种,实在有劳了。兰儿昔年莽撞之举,能福荫至此,实在是料想不到。” 事已至此,南宫星也不必再假情假意推辞什么,笑道:“迟早是一家人,白老爷子何必如此见外。请。” 南宫星一个眼色,雍素锦便已隔到马车与白若云之间,四大剑奴守在马车四角,与其中的白景洪缓缓跟在后面,只不过八双眼睛,却是片刻不离白若云身形。 看来只要不进到暮剑阁中,四大剑奴就不认为此行任务已了。 一番恳谈,凝珠所说到多半不假,白若云所知已经甚为详细,南宫星确认之后,便将这些时日暮剑阁中的情形一桩桩细细讲给他听,只把他母亲的事草草带过,让他自己上山和兰儿回合后再详说。 行到半途,白若云就被说的冷汗涔涔,他对穆紫裳显然也还有些忌惮,不禁问道:“我爹……当真没事么?” “有事没事,如今也只能信她。”南宫星轻叹口气,道,“就算那是她编造来取信咱们的手段,起码……暂且可以让伯母和兰儿安下心来。” “我二伯……你准备怎么办?”白若云静默半晌,问道,“明日一早,直接与他当面对质么?” 南宫星道:“若是穆紫裳所说尽皆不假,白天雄手中握着的最大法宝,其实就是四大剑奴。若云兄,这四人当真是不问黑白好歹,只听命于天下第一剑的主人么?” “他们所修的剑法禁绝七情六欲,昔年将这门剑法发扬光大的那位名侠,最终就是因为恐惧和不忍自尽于谢家先祖面前,若要完全发挥它的威力并不为它所驱使,就只能从小将自己当作一把剑来磨练。”白若云颇为感叹的扭身看了一眼那些神情稳如磐石的剑奴,道,“可惜他们牺牲了这么多,四人合力,依然发不出那天绝地灭的一剑。” 南宫星当然也听过那些多年之前的江湖传奇,微笑道:“有些武功,永远只属于有些人。” 发现自己还没正面回答南宫星的疑问,白若云又道:“四大剑奴的确只会听命于天下第一剑的主人。在暮剑阁,那把剑在不拿出来的时候通常属于阁主。如今我爹下落不明,天下第一剑当然已在我二伯手里。他若是下令四大剑奴将我诛杀,我保证这四位叔叔连眼也不会多眨一下。” “那若是天下第一剑在穆紫裳手上呢?她现在不算是你白家的人,也可以号令这四人么?” 白若云考虑了一下,还是点了点头,道:“四大剑奴的服从顺位非常明确,无天下第一剑的时候听从暮剑阁阁主,有天下第一剑的时候,那这世上就只有两个人可以让他们不听持剑者的。” “清风烟雨楼的二位楼主,是么?”南宫星苦笑道,“谢家兄妹远在丰州望舟山头,莫说是赶不及,就是赶得及,全江湖又有几个能请动他们的。谢白两家此前关系不错,不过也有些年头没有来往了吧。” “那两人都是无比自负的绝顶高手,天下第一剑的事承了我们白家的情,便连剑奴带剑一并送做礼物,这样的人,哪里还会和我们频繁来往。”白若云苦笑道,“南宫兄还是不要指望天降谢家救星的好。” “我伤势未愈,白若麟袖手旁观的话,对付你二伯不成问题。”南宫星权衡道,“我只怕穆紫裳还有什么别的打算,四大剑奴一旦落入她掌控之中,其后的发展可就预想不到了。旁人轻易不敢打天下第一剑的主意,无非就是怕得罪谢家兄妹,穆紫裳,恐怕不会有这顾忌。” “我看她对凝珠感情甚是真挚,其中……不像有诈。” 南宫星淡淡道:“对你想必不会有诈,她想要凝珠有个好归宿的心意八成不假。可按她的行事作风,越是如此打算,就越不会给你留下什么隐患。我担心的,是白若麟和你其他几位兄弟。” “什么?”白若云惊道,“她这就有些多虑了,我们兄弟关系十分亲密,早年若麟大哥一枝独秀的时候我们就心甘情愿众星拱月,如今我勉强能胜出一筹,松哥竹弟他们也都不曾有过半句怨言,哪里需要……” “你叔叔伯伯他们,难道曾经和你爹的关系不好么?”南宫星叹道,“人是会变的。在穆紫裳看来,你如今内有凝珠相助,外有如意楼可以依仗,这些兄弟,只怕有与没有,差别并不太大。她许给白若麟好处时所找的那些理由,其实并不可靠。你们上一辈武功最出类拔萃的不就是你二伯,他韬光养晦这些年,难道给暮剑阁做了什么了不起的贡献么?最后,惹来的还是无尽的祸端。” “她这么做的可能性,会有多大?”白若云眉心紧锁,心中似乎也在盘算什么。 “实在不小。”南宫星沉吟道,“为了不让和你关系不错的兄弟们出手帮忙,你二伯必须名正言顺的杀你,动手之前,必定会罗织编造你的不利消息,而且,多半都是些你一时难以自证清白,还会留下污点让人疑心的事,保不准还会有离间你们关系的谣言。他辈分高,平日为人严肃认真,哪怕一时之间将信将疑,未来也是你们兄弟心中的一根刺。如果穆紫裳料到了这一点,或者干脆那些事情就是她帮你二伯编出来的,那出于实际考量,她很可能会在你二伯一败涂地后,顺势对你的兄弟们下手。阴阳透骨钉和大搜魂针的组合再加上四大剑奴,我就是有通天之能,也不可能把他们个个保下。” “这些推测,你没对若麟大哥说过么?”白若云的眉心渐渐展开,好像已经有了决断。 “没有。不过宋秀涟聪明伶俐,恐怕多少猜到了些,白若麟想要和你面对面商谈,多半也是为此担忧。”南宫星侧目盯着白若云的双眼,缓缓道,“我与兰儿的关系你也知道,若云兄,我必定是站在你这边的。那么,你的决定是什么?” 白若云双拳陡然握紧,掌背上枝丫般的青筋凸起如虫,微微蠕动。 南宫星口气不变,缓缓又问了一次:“若云兄,你的决定是什么?” “我若是说,我要保全我兄弟们的性命呢?”白若云沉默片刻,咬牙道,“南宫兄可有什么良策?” 南宫星淡淡道:“在穆紫裳击溃你二伯之后,向你兄弟们出手之前,把她杀掉。” “把她杀掉?”白若云惊道,“可……可她明明是在帮我。” 南宫星略一侧目,道:“她是在帮她的妹妹,绝不是为了白家。更何况,她曾设计出无数祸端,说是元凶罪魁也不为过,出手杀她,可算是死有余辜。” 白若云声音微颤,道:“那……我若是不想杀她呢?” “那,你便要冒着兄弟被她害死的风险。”南宫星加重声音,一字字道,“而且,不止一个。” 白若云再度沉默良久,道:“这些还只是推测,对么?” “不错,都只是我的推测。”南宫星淡淡道,“我也希望,这永远只是推测。” “让我见过若麟大哥之后,再做决定吧。”白若云轻叹口气,道,“无论如何,我都不希望白家再有人死了。” 南宫星点头道:“今晚我会再去找找穆紫裳,能和她面谈一下,也许就能有两全的法子。” 雍素锦跟在后面,嗤的一声讥笑,道:“你们两个大男人,也真够婆妈。在江湖中办事,何须如此瞻前顾后?难道还怕官老爷找上门来么?” 她抬臂伸指遥遥点了点暮剑阁的方向,“人心叵测,今日的好兄弟,难保明日不会找些下流之辈来逼奸你的老婆,今天亲亲热热的大姨子,保不齐你纳个妾就会杀上门来大闹一番再弄得你家鸡犬不宁。要我说,就让穆紫裳去杀,杀了你的兄弟,你再报仇杀了她,碍着凝珠不便动手,我可以代劳。到时候家里就剩下你和凝珠,外有如意楼,内有四大剑奴,教着徒弟安心过你们的小日子,多好?” 南宫星不禁笑道:“凡事都问问你的主意,到全简单了许多。” 雍素锦轻哼一声,道:“能用杀人解决的问题,本就简单不过。” 南宫星懒得多言,只道:“幸好,这世上总还是不嫌麻烦的人多些。” 回到家中,白若云先见过了忙碌一天的兄弟们,匆匆寒暄一番,在父母的事上假作焦急不安,便与一众同门话别。 白天雄在山中也搜寻了大半日,听说白若云已到,仍强打精神出门与他们见了一面。 南宫星远远站在一旁,锐利目光牢牢锁住白天雄身影,谨防他提前使出什么手段。 算起来,这也是南宫星此次过来后第一回近距离见到白天雄。比起上次暮剑阁前分别之际,白天雄的模样竟也憔悴了许多,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,不似是搜寻一天所致,倒像是心力交瘁受了什么打击一样。 南宫星暗忖,暮剑阁演变成如今这副样子,心心念念要光耀门楣往江湖扩出一片天地的白天雄,恐怕还真是最受伤的那个。 想来选择天道作为靠山的那一刻,他也未曾想到对方会从他这里抽取如此多的血肉吧。 那看似一团和气皆大欢喜的相会后,白天雄径直走到南宫星面前,微一颔首,道:“南宫贤侄,此次白家诸多事宜,尽皆有劳了。” 南宫星拱手道:“白伯伯客气了,晚辈也是为了一己之私。不敢求得万全,至少,总要叫兰儿一家老小平安。” 白天雄双目半眯,缓缓道:“此前不知道南宫贤侄在如意楼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,多有怠慢,还请贤侄海涵。” 这话一出,白若松白若竹他们几个年轻弟子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,虽说此前也听说南宫星和如意楼颇有渊源,但此刻证实,还是略觉惊讶。 “哪里,白家上下都已极尽宾主之谊,若云兄更是推心置腹,将我视作好友,晚辈还正喟叹别无所报,唯有在白家诸事上尽心尽力,势必以如意楼之力,保暮剑阁上下平安呢。”南宫星微微一笑,道。 这暗暗压来的威胁,白天雄又岂会不知,他却毫无反应,仍客客气气道:“如此再好不过,此前白家的怪异事件,本就怀疑和天道如意楼有关,有南宫贤侄相帮,破解起来想必会容易许多。” 他话锋一转,扬声道:“既然如此,明日我便召集暮剑阁门下弟子,咱们往演武堂一聚,这次,总要让白家重归太平才好。” “是啊。”南宫星淡淡道,“总要让白家重归太平才好。” “贤侄自便,我劳累一天,又染了些风寒,先少陪了。”白天雄语调渐渐放低,微一颔首,转身便走,还未走出门外,就见他双肩垮下,腰背略显佝偻,经好似瞬间老了十岁。 南宫星看他已经走到外面,心念一动,突然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,将一句话远远送了过去:“白伯伯,为你谋划的那位女子,可也跟着若云一起回来了么?” 白天雄身躯一震,却并未回头,连脚步也不曾停下,只是那双垮下的肩头,却缓缓挺了起来,脊背,也重又变得如标枪一样笔直。 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框外的狭小视野,他也一次都没有回头。 等到天色已晚,白若云出言要去见两位妹妹,屋中言谈才算完结。 南宫星陪在一旁走出门去,抬眼就看见远远转角处,一个清瘦妇人正静静站定,默默望着这边。 “二伯母?她有什么事?”白若云先是一愣,跟着发觉二伯母的视线却并未在自己身上,不由得看了南宫星一眼,轻声道,“难道,是找你的?” “也许是察觉了什么,也许,是穆紫裳说了什么。我去看看,你先找兰儿她们去吧。雍素锦陪你一起,有事你就让她先挡一阵。”南宫星随口安排道,迈步往白夫人那边走去。 时光久远,青楼生涯为她烙下的淡淡妩媚却不曾消弭,即便神情憔悴,眸转眉飞仍是别有一番风韵,反平添几分楚楚可怜。 这实在不像是个已有那么大儿子的女人。 “南宫公子。”见南宫星走来,白夫人鼻息似叹轻轻一呼,颇为郑重的矮身一福,却只唤了声名,再无言语。 “白伯母,你找我,是有什么话要说么?” 白夫人双目水光盈盈,闪动片刻,才悠悠道:“本是有的,可如今,已不必说了。” “为何?” 她抬手掩口,颇为苦楚的咳嗽两声,道:“既然无用,又何必再白费唇舌呢。” 南宫星柔声道:“令公子心神清朗,已完全康复,为您择的儿媳也聪明懂事,白家诸多风暴即将过去,您此后的生活,未必会比以前不好。” “可他……”白夫人眼角一动,旋即眉心微蹙,长叹口气,道,“罢了。还请南宫公子为我向若云兄妹带个话,我此后会迁居佛堂,长伴青灯,为过错悔过终生。我不求饶恕,只求一应罪责,莫要迁怒无辜。” “若云兄是什么样的人,想必您比我更清楚。您又何必担心这些。” 白夫人微微一笑,唇角噙满讥嘲,“人都是会变的。我身边,不就有个最好的例子么。” 她转过身,颇为落寞的往远处走去,走出两步,扭头略显胆怯道:“南宫公子,兰儿的喜服,可以交给我来绣么?这十里八乡的绣娘,应该没人及得上我的手艺。” 南宫星心下有些不忍,柔声道:“我会转达兰儿,她必定不会拒绝您的一番好意。” “如此,那便多谢了。”白夫人欠了欠身,款款走远。 没有丫鬟随行,也不见有人迎接,她孤零零的寥落身影,就这样幽灵一样消失在小路尽头。 与她这一番对话,南宫星心里倒是清楚了一件事。 白天雄应该已经知道,白天武夫妇其实都已平安无事,这消息甚至连他妻子都不再隐瞒。若非如此,这妇人想必不会有勇气过来婉转示好。 往住处走去路上,护卫与巡视弟子都已换成了新来门人,难得碰见一个眼熟面孔,南宫星把他截住一问,才知道有消息传来,山脚白嫂一家遭遇不测,山道两旁发现来历不明的生人尸首,他们这些熟悉地势的弟子,全部接到白天雄严令,分为两批轮流在庄外值守。 “安排了几日?”南宫星心知这是白天雄的手段,却不便言明,只有简单问道。 “总要守个三五天,这些日子庄里庄外事情太多,人心惶惶,只能辛苦些了。” 看那弟子佩剑匆匆而去,南宫星暗道,白天雄已做好准备,看来明日,就是最后一场好戏上演之时。 到了白若兰他们所在院落,雍素锦崔碧春一里一外同时守住两间屋子,见南宫星过来,崔碧春原地略一欠身,雍素锦却面带微笑走近,低声道:“白若云和白若麟两个谁也没带,就这么单独进屋了。刚开始谈,你要不要进去?” 南宫星沉吟道:“不必,你还过去守好,万一里面动静不对,及时示警。” “动静不对?”雍素锦讥笑道,“是指他们兄弟两个在里面搂搂抱抱不谈正事么?” 南宫星一怔,马上无奈道:“你知道我的意思。” 也不知她幼年在那深宅大院里到底都见到了怎样的事,才连这种偏门玩笑也能信口说出。 那边屋内只有两个男人对谈,南宫星还以为这边屋内自然就该热闹一些,不料进去之后,却只有白若萍自己守着一桌小菜香粥,撑肘小憩。 听到门响,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,忙给他让开位子,也不必他开口询问,便一边挑亮灯光,一边娓娓道来。 原来白若麟和白若云一去那边,便说要谈至彻夜抵足而眠,宋秀涟嚷嚷着独个过夜寂寥不安,硬把凝珠扯去另一间客房同卧,非说兄弟既然叙旧,妯娌自当连心。 而白若兰带着哥哥见了母亲之后,见母亲心神倦怠彻底没了精神,便也服侍着一并歇了,临近门前叮嘱白若萍,至少今夜暂且不要去生母那边,留在这里让大家心安。 白若萍只有乖乖听命,顺便看着这些留给南宫星的饭菜,坐等于此。 “那你今晚在哪儿休息?”南宫星听罢,好奇问道,“是要在内院多开间客房么?” 白若萍摇了摇头,指着屋里原本是给随行丫头备下的简陋床铺,道:“这里挤挤,能睡下两个,姐姐额外拿了一台被褥,地上还能睡下两个。” 南宫星心知这里还得留他一个位置,不禁皱眉道:“你待字闺中,这样安排……不太妥当吧?” 白若萍一愣,跟着脸上腾地冒起一片红云,微微垂首道:“等……等大娘睡安稳了,姐姐就出来换我进去,我……平日照顾娘亲久些,比姐姐熟练许多,由我陪着大娘,姐姐也更安心。” 言下之意,出来和他们几个一起在这边屋里将就的,自然就是白若兰了。 哪知道白若兰这两日也是身心俱疲,在里面陪着母亲聊了一阵,竟真的沉沉睡去,酣然入梦,白若萍轻手轻脚进去看了几次,她都没有半点要醒转的迹象。 眼见时辰已晚,明日还有正事,总不能真叫当家好手彻夜不眠,白若萍红着脸踱了两圈,只得道:“南宫大哥,你……你先上床歇息吧。我等下……看看外面两位姐姐进来打算如何休息再说。” 南宫星心知白若萍还未沾染过多少江湖气息,未婚女子与成年男人同居一室在她心里保不准就是破了大防,他怎么也不能让她在此处为难。 “萍儿,你来休息吧。我和外面两位,还要商量轮值的事,如今危机四伏,外面总不能无人看守。”南宫星长身而起,往门口走去,“你睡时靠里一些,给那两人留好位子就是。” 既已出门,他也再没进去的打算,对他来说一晚冥思打坐与睡眠相差无几,有他在院中值班,雍素锦和崔碧春能好好睡上一觉,养足精神,明日万一有场恶战,底气也能多上三分。 雍素锦早就见识过他日夜不眠还有精力埋头苦干的本事,当即问也不问,拔足便走,还不忘去外面提了一大壶热水过来,显然是打算好好款待一下劳累了一天的双脚。 崔碧春倒是多问了几句,确认不需要出来接班后,便也进屋休息。 说是打算彻夜深谈,白若云与白若麟的房间灯火熄灭的却比隔壁还要早些,反倒是凝珠与宋秀涟的小间客房,又多亮了将近一个时辰。 冥想之中气脉奔流,阴阳隔心遥相呼应,对南宫星来说,这一夜并不显得漫长,即便要分出心神细听着周遭动静,时光也如弹指转瞬即逝。 不知不觉,平旦过半,东方苍穹已现出星点微光,南宫星吐出一口浊气,正打算再行一个周天,却听房门一响,最外那间有人挑着灯笼走了出来,胧光半照,映出白若萍略显困倦的秀婉面容。 她提着灯笼左右看了看,眉心微蹙,走到院中,轻声唤道:“南宫大哥。你还在么?” 南宫星从树上翻身跳下,无声无息落在她身后,伸指轻轻点在她肩头,道:“自然在的。” 她身子一紧,倒并未惊叫出来,一听是他的嗓音,便松弛下来,扭身道:“我醒了,南宫大哥,时候还早,已不需要避嫌,你进去小睡片刻吧。” “你呢?” “我要去熬药,平日这个时辰也该去了,娘那边不能断了药汤。熬药的地方有不少丫鬟都起的早,人多眼杂,不会有事的。”白若萍略施一福,轻声道,“屋里桌上我泡了一杯药茶,安神助眠,南宫大哥如不嫌弃,还请试试。” “多谢。” 白若萍莞尔一笑,道:“白家承您大恩,我哪里受的起这一谢。” 把她送到有护卫巡视之处,南宫星折返回来,进到屋中。 雍素锦也已起来,笑眯眯穿戴整齐,道:“我正要去替你,没想到还有更早的。” “她起惯了,自然比你早些。”南宫星端起茶杯,里面香茗温正当口,显然是提前晾下。 雍素锦笑道:“可不好说,惯起了的,不能困成那样。要我猜,她少说早起了一个时辰。” 南宫星一怔,但并未答话,只因那温润清香的茶水,已喝入他的口中。 宁心静气,余味无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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